2009年5月2日 星期六

政治形象鮮明 模糊魯迅地位

  魯迅1918年發表在「新青年」的「狂人日記」,開啟白話文小說創作先河,亞洲週刊評選「20世紀中文小說100 強」,「吶喊」也拿下冠軍。但這些文學地位與價值,在過去1世紀,遠不及魯迅的政治形象與爭議鮮明。
  魯迅,本名周樹人,出生於1881年的清朝,早年前往日本習醫,1930年加入「左翼作家聯盟」等團體,也由於他的文學成就與左翼傾向,基於政治需要,1936年死後備受中國大陸尊崇。
  魯迅孫子周令飛統計,「魯迅過世後進入課本」,對岸從小學到高中畢業,至少要讀16篇魯迅作品,是所有中文作家最多。
  過度意識型態化的結果,就是魯迅限縮為「思想是革命化戰鬥化的,沒有個性和生活」的「對敵人橫眉冷對千夫指,對人民俯首甘為孺子牛」呆板形象,成為「一個除了用戰士這個名詞來說明以外,就找不到詞彙來說明的魯迅」。
  更奇特的是,由於魯迅在中國大陸家喻戶曉,只要與他的名字、肖像或作品沾上邊,產品知名度自然提高。
  周令飛感嘆,「如今孔乙己商標,不但是茴香豆等食品商標,而且還是文房四寶、長衫、陶瓷,甚至是酸梅湯的品牌,三味書屋、魯鎮做成了香煙類商標,華老栓開了土特產商店,祥林嫂成立了洗浴中心。」
  由於魯迅留給後世的形象日趨商業化,遠遠脫離文學家本位,周令飛遂在與父親、即魯迅的兒子周海嬰於2007年共同發表的「魯迅姓什麼?」一文中直言,「在魯迅的身上又多出來了兩個姓:一個姓錢,一個姓權」。
  相對於中國大陸對魯迅的狂熱,由於政治因素,自1949年後,魯迅在台灣是一項禁忌,作品曾列為禁書。若回歸文學家本位,魯迅的思想深刻、文筆犀利,作品極易吸引讀者目光。
  曾在大學時代偷看魯迅作品,現在開設「文學經典:魯迅小說的比較文學觀察」的交通大學通識教育中心副教授董挽華分析,魯迅的文字基調就是「冷、冷、冷」,卻從冷靜的頭腦反映內心的火熱,展現「眾人皆醉我獨醒」的清明,「狂人日記」與「阿Q正傳」就對比鮮明。
  由於魯迅的獨特語言魅力,1949年前不少台灣知識份子就已心儀魯迅作品,如幾乎與魯迅同世代的台灣作家賴和,兩人都有醫學背景,而魯迅筆下的人物「孔乙己」曾是賴和筆名,賴和也曾被稱為「台灣的魯迅」。台灣作家楊逵主持的「一陽週報」也曾出版魯迅的「阿Q正傳」中日文對照本。即使在肅殺氣氛濃厚的戒嚴時代,仍有作家與大學生私下閱讀魯迅作品,影響不少台灣作家,特別是鄉土文學作家的寫作方向。
  「離開了他作為一個最根本的文學家這樣一個位置,我們總覺得這樣的魯迅很空洞,我們不認識這樣一個魯迅」,這是周海嬰與周令飛的感嘆,在「五四運動」90週年前夕,唯有掙脫政治的藩籬,才能還原,並重新檢視魯迅的文學價值。

  「認死理,講原則,堅持,固執,喜歡開玩笑,喜歡惡作劇」,周令飛這麼剖析與祖父的共同點。魯迅一家四代,從反封建到為愛情衝破政治禁忌,再到遊歷演藝圈,特立獨行已是他們一家特有的DNA。
  魯迅自幼學習外語,讀翻譯小說,思想前進,深度批判當時中國社會的弊端,筆端卻對家鄉流露深刻感情,但也有人認為他態度激進,喜好辯論。但當他面對兒子時,「俯首甘為孺子牛」的形象表露無遺。
  周令飛說,父親周海嬰小時是「玩具破壞者」,對玩具結構充滿好奇,凡是能拆的都拆過。有一次,竟把魯迅特意為周海嬰買的留聲機拆開,把齒輪當陀螺轉著玩,魯迅非但沒大聲斥責,只是讓周海嬰想辦法將東西復原。魯迅的民主式教育作風,讓周海嬰自由成長,希望他「敢說、敢笑、敢罵、敢打」,才讓周海嬰能依興趣發展,最終成為無線電專家。
  周令飛除蓄著一字鬍的外型肖似魯迅,最為人津津樂道的過往,就是他竟於1982年,為了與在日本留學時認識的台灣女友結婚而飛回台灣,衝破當時兩岸對峙的緊張情勢與禁忌,比「敢說、敢笑、敢罵、敢打」的父親還多了「敢愛」。
  「當時有太多的複雜因素,若這些因素不變,我還是會這樣選擇」,周令飛為愛情作的抉擇,令周海嬰回憶起來,也只好說,這是「典型的隔代遺傳」。
  周令飛與妻子的愛情結晶周景欣於1984年在台灣出生,比父親「敢愛」之外更多了「敢秀」,曾參與台灣選秀綜藝節目,充分展現自信與自主。
  面對女兒的教育方式,周令飛認為,「管理應該適可而止」,過度肯定會有副作用,但在必要時,要幫女兒出出主意,盡可能讓她少走彎路,雙方意見不同時一定要以理服人,語氣宛若魯迅對周海嬰的呵護。
  「七年級生」周景欣看待父母的愛情,覺得他們很偉大,但也坦言,在台灣成長的她,對「太爺爺」的認識不多,只知道「太爺爺」是很了不起的人。太爺爺的作品也看得不多,卻對魯迅作品「藥」中的人血饅頭印象深刻。
  一家四代的精彩故事,為魯迅的「立人思想、獨立思考、拿來主義和韌性堅守」下了最好註解。

(中央社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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